●歸潛志卷第六
高丞相汝礪字巖夫，應州人。少擢第， 【 金史，金城人，大定十九年進士。】 入仕有能名。嘗為左司郎中、諫議大夫。入戶部，專掌財賦。遷尚書，改三司副使，倡行鈔法，以代貨泉。宣宗南渡，拜參知政事，遷左右丞。進平章政事、右丞相，封壽國公。正大初，薨于位，年七十餘。為人慎密廉潔，能結人主知。守格法，循默避事，不肯彊諫。故為相十餘年，未嘗有譴訶。壽考康寧，當世莫及。金國以來書生當國者，惟公一人耳。
賈左丞守謙字彥亨， 【 中州集云，賈益謙字亨甫，本名守謙，避哀宗名改焉。 【 [案]】 金史本傳稱益謙，而章宗本紀稱右諫議大夫守謙，蓋守謙在章宗時猶未易名，故原其始書之。此志撰於哀宗之後，不著避諱改名，當是傳寫訛脫。】 東平人。少擢第， 【 金史，沃州人，大定十年詞賦進士。】 蒞官以能稱。章宗時為諫議大夫，皇叔鎬王以疑忌下獄，公力爭，士論直之。大安末，拜參知政事。南渡，進右丞，遷左丞，致仕，薨。 【 中州集云，正大三年，年八十薨。】
胥平章鼎字和之，代之繁畤人。父持國，章宗時執政。公少擢第， 【 中州集云，大定二十八年進士。】 以能稱。為右司郎中，善占對。大安末，為參知政事， 【 【 [案]】 金史本傳云，至寧初，拜參知政事。攷至寧前為崇慶二年，大安又在崇慶之前。此志所云大安末與本傳至寧初迥異。】 俄出鎮平陽。 【 【 [案]】 大金國志云，出為平陽節度使。攷金史本傳，鼎於貞祐元年十一月出為兗州泰定軍節度使，未赴。二年五月，留為汾陽軍節度使兼汾州管內觀察使，十一月，改知平陽府事，兼河東南路兵馬都總管。金史地理志云，平陽府，初為次府，置建雄軍節度使。天會六年升總管府。金史百官志云，諸總管府，謂府尹兼領者，都總管一員，正三品，掌統諸城隍兵馬、甲仗，總判府事。是都總管與節鎮本異，況胥鼎固知平陽府事者，大金國志云出為平陽節度使有誤。此志云，出鎮平陽，亦似節鎮，然都總管掌統兵馬，亦可云鎮，其非節度使，金史足徵。】 宣宗南渡，行臺河中，兵民安輯。進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帥，移鎮京兆，封莘國公。後朝廷將伐宋取蜀，召議，公歸，上言止之，坐是忤旨，致仕薨。 【 案金史，宣宗興定元年，詔鼎舉兵伐宋，且令勿復有言以沮成算。鼎已分兵由秦、鞏、鳳翔三路竝進，乃上五不可之議，詔付尚書省，宰臣以為諸軍既進，無復可議，遂寢。是未嘗召議也。至二年四月，鼎乞致仕，溫詔不許。三年，以年老，屢上表求致仕，又遣人慰諭之。俄以伐宋有功，遷官一階。四年，進封溫國公，致仕，詔諭曰：「卿屢求退，朕初不許者，俟其安好，復為朕用爾。今從卿請，仍可來居京師，或有大事，得就諮決也。」哀宗正大二年，起復，拜平章政事，進封英國公，行尚書省於衞州。鼎以衰病辭，不許。三年，復上書請老，優詔復不許。是年七月薨於位。未嘗以上言忤旨致仕也。又按，封莘國公在興定元年，後疊有溫國、英國之封，此均未之及也。】 公通達吏事，有度量，為政鎮靜，所在無賢不肖，皆得其歡心。南渡以來，書生有方面之柄者，惟公一人而已。
張左丞行信字信甫，先名行忠，避末帝舊諱改焉。莒州人，御史大夫暐之子，太子太傅行簡之弟也。家世以純厚稱，士論以為如漢萬石君家。公少擢第， 【 金史，登大定二十八年進士第。】 歷清要。宣宗南渡，為禮部尚書。時丞相朮虎高琪擅權，百官側目。因廷議事，公獨抗言折之，上甚喜。明日，拜參知政事。未幾，為近侍所譖，出鎮涇州。到官，上疏論近侍之姦，士大夫稱重。正大初，首召拜左丞，言事稍不及前，人望頗減。 【 【 [案]】 滏水集張左丞傳，上即位，驛召，超授尚書左丞，首言先帝初即位，詔天下；刑不上大夫，丞相高琪奏定職官犯罪的決百餘條，乞依舊制。或謂公首蒙聖主擢用，雖有建明，多不契上旨云云，是行信拜左丞以後，亦侃直不逢合，而金史本傳移併正大初所奏於興定間，似與此志相符，然此志云稍不及前，非謂默無一言，當以滏水集所云參證。】 後致仕，數年薨。 【 金史云，正大八年二月乙丑，薨於嵩山崇福宮，年六十九。初遊嵩山，嘗曰：「吾意欲主此山。」果終於此。】 為人簡樸 【 （按，「簡樸」，明抄本作「簡重」）】 ，不脩威儀，惡衣糲食如貧士。既致仕，家居，惟以鈔書、教子孫為事。葺園池東城，號靜隱亭，時時游詠其間為樂。 【 金史云，與侯摯輩游詠其間。】 南渡宰執中最有直名。初至南京，父暐以御史大夫致仕，猶康健。兄行簡為翰林學士承旨，公為禮部尚書，諸子姪多中第居官，當世未之有也。
侯平章摯， 【 金史云，初名師尹，避諱改今名。】 字莘卿，東阿人。少擢第， 【 金史，明昌二年進士。】 慷慨有為。貞祐初，北兵圍燕都，公由中都麴使請出募軍，已而嬰城有功，自行戶部侍郎，遷河平軍節度使。 【 案金史云，擢為右補闕，未嘗言遷節度使。】 宣宗南渡，為參知政事， 【 案金史在貞祐三年八月。】 出鎮東平，移鎮下邳，所至吏民安愛。後入朝，遷左丞。 【 案金史云，四年正月，進拜尚書右丞。】 正大初，進平章政事，封蕭國公。 【 案金史在天興元年八月。】 居相位，憤無所施，請守大名，詔出行尚書省。未幾，還朝。 【 案金史在天興元年十一月。】 致仕，居南京，有園亭蔡水濱，公日在間與耆老讌飲。後南京降，以前宰執，為北兵所殺。為人有威嚴，御兵人莫敢犯。在朝遇事亦敢言，頗喜薦士，如張文舉、雷希顏、麻知幾，皆由公進用。南渡後宰執中人望最重。
李參政鞏字君美，河中人。少擢第，有能名。南渡，為參知政事，出鎮平陽，北兵至，城陷自殺。從子復亨，字仲脩，踰冠擢第，以才能稱。為人通敏，善奏對，南渡為左司郎中，大為宣宗所器，一時譽甚隆。遷翰林直學士，知開封府，進吏部尚書，為參知政事，年方四十，父母俱存，近世未有也。興定末，坐監試進士失取人，出鎮同州。未幾，北兵攻城陷，自殺。叔姪相繼執政，俱死事，士論所嘉。愚軒趙宜之挽仲脩詩云：「報君惟有死，見叔固無慚。」人以為破的也。
師參政安石字仲安， 【 金史云，本姓尹，避國諱更焉。】 清州人。少擢第，輕財尚氣，義聞于朋友。為省掾。宣宗南渡，從完顏福興守燕都。福興將死，以遺表託仲安，使赴行在。既達，上嘉之，擢樞密院經歷官。時末帝在春宮領院事，遂見知遇。正大初，進同僉樞密院事，遷御史中丞、工部尚書，遂為參知政事，其驟用如此。既居位，人望頗減，俄以腦疽薨。 【 【 [案]】 金史本傳，正大三年權左參政，四年進右丞。此志稱師參政而不書右丞，與本傳異。又，本傳，正大五年，臺諫劾近侍張文壽、張仁壽、李麟之，安石亦論列三人不已，上怒甚，安石疽發腦而死，故本傳贊曰，安石不負承暉之託，遂見知遇，以論列近侍，觸怒而死，悲夫！然則安石既入相，後以諤諤之行被譴而死，為史傳所推許，與此志所云人望頗減有異。】
李左丞蹊字貫之，大興人。少擢第，通吏事，能官。南渡，為左司郎中，遷吏部侍郎。為蒲察合住所陷，下獄當死，詔釋之。後為大司農。正大初，拜參知政事，進左右丞，專掌財賦。北兵圍南京，坐糧儲不給，除名。久之，起為工部尚書，權參知政事，復左丞，奉使軍前送曹王。 【 【 [案]】 哀宗本紀，天興元年三月壬寅，左丞李蹊送曹王出質。六月乙亥，李蹊送曹王與其子仝俱還。十月，以李煥飛語，詔左丞李蹊、戶部侍郎楊慥下獄，俄並除名。據所載，則送曹王出質在坐糧不給除名之前，與此志有異。】 後從末帝東征，至睢陽，官奴之變見殺。
吾古孫參政仲端字子正，女直進士也。為人謹厚，蒞官以寬靜稱。興定間，由禮部侍郎使北朝，從入西域，二年始歸。為陳州防禦使， 【 【 [案]】 金史本傳云，朝庭嘉其有奉使勞，進官兩階，歷裕州刺使，與此志所云防禦使有異。】 遷御史中丞，為參知政事，人望甚隆。天興東狩，罷為翰林學士承旨。 【 【 [案]】 金史本傳，正大元年召為御史中丞，奉詔安撫陝西。及歸，權參知政事，後以事貶同州節度使。及哀宗將遷歸德，召為翰林學士承旨，兼同簽大睦親府事。據所載，則由參政罷為節度使，非即罷為翰林學士承旨。又，其罷參政也，在未狩之前，與此志所云天興東狩，罷為翰林學士異。】 知時事不可支，家居一室，陳平生玩好，日與夫人宴飲為歡。癸巳正月下旬，忽閉戶自縊，其夫人亦從死。明日， 【 有】 【 （據明抄本補）】 崔立之變，若先知者。金國亡，大臣中全節義者一人。公使歸時，備談西北所見，屬趙閑閑記之，趙以屬屏山，屏山以屬余，余為錄其事，趙書以石，迄今傳世間也。
完顏參政速蘭字伯陽， 【 案金史作完顏素蘭，一名翼，字伯揚。「速」、「素」疑音相通。】 至寧元年女直進士魁也。蒞官脩謹得名，然苛細不嚴，任大事，較之輩流頗可稱。仕歷清要，時望甚隆，為宣宗所知，擢任近侍局。頗直言，有補益。旋罷出，為諫議大夫。居父喪，不飲酒食肉，廬墓三年。後為參知政事，同紇石烈牙虎帶守京兆，不相協，召還， 【 【 [案]】 金史本傳，正大七年七月行省於京兆，未幾，遷金安軍節度使，兼同、華安撫使，既而召還朝。非自京兆守被召，與此志所云異。】 至陝，被圍。久之，亡奔行宮，道遇害。與余先子善。弟奴申，字正甫，亦女直進士。仕歷清要，由吏部侍郎使北朝，凡再往。天興東狩，拜參知政事， 【 【 [案]】 金史本傳，正大五年九月，以御史大夫奉使大元。明年六月，遷吏部尚書，復往。八年春，拜參知政事。攷哀宗本紀，正大九年正月改元開興，四月改元天興，十二月乃詔議親出，是努森（即奴申）使元非由吏部侍郎，其拜參知政事在東狩之前，與此志俱異。】 留守南京，齷齪不能有為，崔立之變見殺。
完顏右丞胡斜虎字仲德， 【 金史，完顏仲德本名忽斜虎，合懶路人。】 女直進士也。為人忠實。有時望。嘗帥秦鞏。天興改元，南京被圍，仲德提孤軍入援，轉戰數回，止存五六人。至京城門，遇末帝東狩，因從以行。駐睢陽，拜參知政事。 【 【 [案]】 金史本傳以天興元年九月拜參知政事，在哀宗東狩以前四月，與此志所云從帝東狩，拜參知政事異。】 從徙蔡州，進右丞， 【 【 [案]】 哀宗本紀，天興元年十二月辛丑，駕至開陽門外，鞏昌元帥完顏呼沙呼（按即完顏胡沙虎）至自金昌東行之議遂決，以為尚書右丞。二年六月己亥，上入蔡州。據所載，則呼沙呼為右丞在徙蔡之前一年，與此志異。】 間關陰阻中盡心不懈。蔡圍既急，末帝內禪，崩。城陷，仲德帥兵三百，力戰不支，赴蔡水死，軍士皆從之，其得士 【 心】 【 （據明抄本補）】 ，雖古之田橫無以加也。金國亡，死君者，惟仲德。
完顏平章合打，由護衞入官典郡。嘗陷北朝，亡歸南都，累擢平凉帥。為人勇敢忠實，一時人望甚隆。拜參知政事，代胥相鼎鎮京兆，軍民便之。北兵犯 【 【 蘭】 】 【 藍】 關 【 （據明抄本改）】 ，將兵拒戰有功，入朝，進平章政事，封芮國公。正大末，北兵由襄漢大入，詔合打帥精兵拒之，已而失利，退保鈞臺，軍敗，見殺。
完顏中郎將陳和尚，字良佐， 【 金史，名彝，字良佐，以小字行，豐州人。】 兄斜烈，畢里海世襲猛安也。忠義勇敢著名。嘗陷北朝，亡歸，擢帥壽泗，威望甚重。性好士，幕府延致文人。改安平都尉。嘗憤鬱無所施，發病死。良佐從其兄在軍中，勇冠一時。嘗坐擅殺人，將抵死，上奇其材，特赦之。為忠孝軍總領，擢禦侮中郎將。天興改元，北兵入河南，良佐從完顏合打力戰鈞臺，軍敗被擒，不屈死。 【 案遺山集，贈鎮南軍節度使良佐碑云，時年四十一。 【 [案]】 元好問贈鎮南節度使良佐碑，天興元年，鈞州陷，北兵下城，即縱兵以防巷戰者，鎮南避隱處，殺掠稍定，即出而自言「我金國大將，欲見白事」云云，是未嘗被擒已欲殉節挺身而出者。金史本傳亦備敍其殉節之烈，與此志詳略迥異。】 良佐為人愛重士大夫，王渥仲澤在其兄幕府，良佐從之游，學仲澤書，極可觀。且同講經學，讀書不輟，亦一時弟兄良將帥也。
移刺都尉買奴，字溫甫，契丹世襲猛安也。讀史書，慷慨有氣義。喜交士大夫，視女直同列諸人奴隸也。嘗為宣撫使，便宜鄧豫間，以事杖殺經歷官，坐廢。後為虎賁都尉，提兵赴關中，後由商南全軍而迴，病死。自號拙軒。趙閑閑為賦之，諸公皆有詩。正大初，先子令葉，余往省，會溫甫，屬余為拙軒銘，先子亦有詩。
移刺樞密粘合，字廷玉，契丹世襲猛安也。弟兄俱好文，幕府延致名士。初帥彭城，雷希顏在幕，楊叔能、元裕之皆游其門，一時士望甚重。為將鎮靜，守邊不擾，軍民便之。天興東狩，知國亡，率鄧州軍民詣宋人納款，宋以兵馬轄處之，賜第，居襄陽。未幾，病死。
南渡之初，將帥中最著名者曰郭仲元， 【 按金史作完顏仲元。】 俗號郭大相公，其軍號「花帽子」。 【 原註：「花帽子」，一云「蒼鶻子」。】 曰郭阿里，俗號郭三相公，其軍號「黃鶴袖」。二人本非親兄弟，以其壯勇，年齒先後為配。仲元為將，重厚沈毅，有謀。守鳳翔，北兵力攻，數月不下而退，卒保其城以聞。後為兵部尚書、皇太后衞尉，卒。阿里最驍勇，人莫能敵。屢與北兵戰，有功，一時為士庶屬目。後提兵關中，與宋人戰，馬倒被擒，不知存歿也。 【 【 [案]】 金史本傳，宋兵大至，金兵敗，阿林戰歿，贈金紫光祿大夫、西京留守，與此志不知存歿有異。】
南渡後，諸女直世襲猛安、謀克往往好文學， 【 喜】 【 （據明抄本補）】 與士大夫游。如完顏斜烈兄弟、移刺廷玉溫甫總領、夾谷德固、朮虎士、烏林答肅孺輩，作詩多有可稱。德固勇悍，在軍中有聲，嘗送舍弟以詩，亦可喜。天興初，提兵戍譙，軍亂見殺。
南渡之後，為將帥者多出于世家，皆膏梁乳臭子，若完顏白撒，止以能打毬稱。又，完顏訛可，亦以能打毬，號 【 【 杖】 】 【 板】 【 （據黃丕烈、施國祁校本改）】 子元帥。又，完顏定奴，號三脆羹。 【 又】 【 （據明抄本補）】 有以忮忍號火燎元帥者，又紇石烈牙忽帶 【 一作牙虎帶】 號盧鼓椎，好用鼓椎擊人也。其人本出親軍，頗勇悍，鎮宿、泗數年，屢破宋兵。有威，好結小人心。然跋扈，不受朝廷制。嘗入朝詣都堂，詆毀宰執， 【 宰執】 【 （據文義補）】 亦不敢言，而人主倚其鎮東，亦優容之也。尤不喜文士，僚屬有長裾者，輒取刀截去。又喜凌侮使者，凡朝廷遣使者來，必以酒食困之，或辭以不飲，因併食不給，使餓而去。張用章 【 嘗】 【 （據明抄本及聚珍本補）】 以司農少卿行戶部，過宿見焉，牙虎帶召飲，張辭以有寒疾。牙虎帶笑曰：「此易治耳。」趣命左右持艾炷來，當筵令人拉張臥，遽爇艾于腹，張不能爭，遂灸數十。又因會宴，諸將并妻皆在座，時共食豬肉饅頭，有一將妻言素不食豬肉，牙虎帶趣左右易之。須臾食訖，問曰：「爾食何肉？」其人對曰：「蒙相公易以羊肉，甚美。」牙虎帶笑曰：「不食豬肉而食人肉何也？爾所食非羊，人也。」其人大嘔，疾病數日。又御史大夫合住因事過宿，牙虎帶館之酒肉，使妓歌于前。及夜，因使其妓侍寢，遲明將發，令妓徵錢。合住愕然，牙虎帶因強發其篋笥，取繒帛悉以付妓，曰：「豈有官使人而不與錢者乎？」合住無以對而去。故司農、御史皆不敢入其境，避之。又，宿州有營妓數人，皆其所喜者，時時使一妓佩銀符，屢往州郡取賕賂，州將夫人皆遠迎，號「省差行首」，厚贈之，其暴橫若此。及康錫伯祿為御史，上章言其事，且曰：「朝廷容之，適所以害之。欲保全其人，宜加裁制。」然朝廷竟不能治其罪。後北兵入境，移鎮京兆，軍敗召還，道病死。在東方時，盧鼓椎之名滿民間，兒啼亦可怖，大概如呼麻胡云。
任履真子山，許州長葛人。讀書，喜雜學。深于醫，又有鄉行，邑人皆信之。貞祐初，召入太醫院，旋告歸。與閑閑、屏山諸公及余先子善。先子主長葛簿，其脩儒宮及太虛觀，子山之力居多。為醫，起人疾甚衆。既卒，閑閑誌其墓云。 【 案壙銘見滏水集第十一卷。】
張子和，睢州考城人，初名從正。精于醫，貫穿難素之學，歷歷在口。其法宗劉守真完素，藥多用寒凉，然起疾救死多取效，士大夫稱焉。為人放誕，無威儀。頗讀書、作詩，嗜酒。久居陳，游余先子門。後召入太醫院，旋告去，隱。然名重東州，麻知幾九疇與之善。使子和論說其術，因為文之，有六門三法之目，將行于世，會子和、知幾相繼死，迄今其書存焉。
僧德普，武川人，自號勝靜老人 【 （按明抄本作「靜勝老人」）】 。俶儻有機術，與士大夫游，飲酒食肉豁如也。嘗為朮虎高琪所重，在軍中論兵。南渡，居陳之開元寺。與余先子善，嘗著彌陀偈談理性，先子為序之。屏山亦喜其俊爽不羈也。頗喜字畫、作詩。年六十餘死。余謂古之文暢、祕演之流。
僧圓基 【 一作圓真（按明抄本作「圓其」）】 字子初，姓田氏，亦北人。雖為浮屠，喜與豪士游。負其材略，有握兵、治民之志，蓋隱于僧者也。嘗住持南京靜安寺，以不檢，去。之峴山，歷嵩陽，死。與德普相善。頗能詩，嘗題移刺右丞畫云：「調燮之餘總是閒，閒中游戲到毫端。而今亦有丹青手，猶在蟠溪把釣竿。」可見其有志也。又，詠柳葉云：「一氣潛通造化中，人間無處不春風。莫嫌冷地開青眼，試看夭桃幾日紅。」
王赤腿，不知其名字年齒，人以其衣短，號哨腿王 【 而無名】 【 （據明抄本補）】 ，或云名予可，字南雲，河東人。幼嘗為卒，不詳。居郾蔡間，以乞食為事。衣皮衣，露膝；長歎，好插花。額上繫以銅片如月，人問之，皆有說。又時時自言為天帝所召， 【 一云，又時時自言跡，或稱為天帝所召。】 有某仙、某神在焉，所食何物，皆誕詭莫可測。然善歌詩，有求之者，索韻立成。字亦怪異。在郾城，凡寺觀樓閣及民家屋壁，書其詩殆遍，往往有奇麗語，如天仙有夢梅云：「鼎鑄陶鈞政格新，橫斜疎影慰騷魂。嬰香枕簟黃昏月，懋棣東風笑谷春。」又，「經間璈几虛雲鎖 【 （按明抄本「經間」作「住閑」）】 ，杯捲江山枕島樓。 【 原本注，島，一作鳥。】 却憶西巖舊宮殿，半橫星斗下瀛洲。」又，題石潭云：「石裂雯華浸月秋。」 【 中州集浸作漬。】 又「松陰滾碎闌干角」。其他多僻怪不可曉。問之，則曰出天上何書，書名亦不可曉。或云為鬼物所憑。麻知幾獨重之。李子遷贈詩云：「骯髒風儀古丈夫，鶴袍鐵面戟髭鬚。人間春色向頭剩，天上月明當額孤。石鼎夜聯詩句健， 【 中州集作「詩筆健」。】 布囊春醉酒錢麤。危樓試倚街頭看， 【 一作月。】 應見潛飛入玉壺。」狀其人殆盡。正大初，余過郾，諸公為召至，索詩，求韻立書，辭亦不可曉。後因病，失一目明。遭亂，北渡，病死。 【 【 [案]】 大金國志，遭亂，為順天軍將領所得，知其名，議欲挈之北歸，館於州之瑞雲觀。明日，見將領，自言曰：「我不欲住君家瑞雲觀也。」越三日，卒。後有見之淮上者，與此志可以考異。】